:母亲的酸菜
到了秋天,下了几场寒霜后,母亲就更加忙碌了。母亲把菜园里收获的大白菜,总是细心的选了又选。总共选了三四十棵的光景吧,然后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木凳上,把每棵白菜有些枯萎的叶子扒掉,用菜刀把多余的根部切去。做完这一切,母亲就在盛满水的盆子里,将一棵又一棵大白菜洗净,直到每一棵白菜一尘不染。
那口立在屋门后的大皮缸,早已被母亲刷得干干净净,派上一年才用上一次的用场。大皮缸闲置的时候,往往是我和小妹玩藏猫猫游戏的藏身之所。有很多次,我躲在这幽暗的又深又大的皮缸里,害得小妹搜寻了半天,也不晓得我究竟藏到了哪里。
当母亲把清洗干净的水灵灵的大白菜搬到皮缸旁铺开的塑料布上时,我们就好象闻到了年关的味道。母亲把白菜密实的码到皮缸里,期间做了很多次的调整。见摆放的差不多了,母亲就让我把脚洗干净,然后爬到皮缸的上面,把码好的白菜又结结实实的踩了好几遍。接下来呢?母亲拎来一桶桶清水,很认真的注入皮缸里,把里面仅有的一点空隙也充满了。最后一关,是在白菜上面压上一块重达几十斤的方石,这样腌制酸菜的过程才算结束。
最初,皮缸里的大白菜高过缸口,那块沉重的方石清晰可见。可是过不了多久,那块石头就渐渐的矮下去了。估摸一个月左右,皮缸里的白菜就溢出些许芬芳的酸味了,这种酸酸的舒心的味道,让我和小妹仿佛看到了过年那般快乐的情景。我们掰着手指头,在急切巴望着过年的到来。因为农家过年时,饭桌上有许多平日吃不到的美食。我和小妹最渴望吃到的,是母亲用酸菜和三层肉做的这道菜。
过年的时候,皮缸里的酸菜就上了餐桌。母亲把酸菜切成了丝,把三层肉切成薄片,放在大锅里一煮,那味道真是妙极了!有时候母亲会放进一些冻豆腐,冻豆腐经冷水一浸,就形如筛眼般的海绵了。母亲把冻豆腐切成了透明的丝,和酸菜猪肉放在一起煮,就成了东北农家百吃不厌的一道名菜了。
过了腊八就是小年了。伴随年关的日日临近,家家户户就忙着杀年猪了。那时候村里民风纯朴,哪一家杀了年猪,亲朋好友就聚在一块美美的吃上一餐。杀年猪这一日,我和小妹嘴巴都快乐歪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到了开饭的时辰,炕上地上摆满了桌子,屋子里热闹得房顶都快塌下来了!饭桌上通常是三道菜:清炖猪血、白菜煮肉和酸菜煮肉。面对如此丰盛的美餐,我和小妹都吃得嘴巴油光光的,打着幸福的惬意的饱嗝。
这一大皮缸的酸菜,要吃到正月尾呢。酸菜吃完了,这年也就过去了,春天的脚步声也就近了。那口放在屋门后的大皮缸,也就开始了慢慢的寂寞和等待。
居家时,也不晓得吃了多少母亲亲手腌制的酸菜。现在想来,一颗心在暖暖的同时,还酸酸的,有一种惆然若失的思绪弥漫心头。因为母亲离世有些年头了,因为我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酸菜了……不知儿时的那口皮缸是否还在?不知孤身一人的父亲到了秋天还会不会腌制酸菜?不论怎样,那些美好的光景距离我很远了。不远的是浓浓的亲情,是行走在在记忆里慈祥而忙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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