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约(散文) ——旧约
摘要:我离开这里有七年之久。七年,足以彻头彻尾地更新一个人。人作为改变万物的基本单位,七年的变迁也相应的带动脚下土地的改变。但如若不是身边相熟的邻人提醒,我如何都不会承认这里就是曾经托付了自己全部童年的地方。
我离开这里有七年之久。七年,足以彻头彻尾地更新一个人。人作为改变万物的基本单位,七年的变迁也相应地带动脚下土地的改变。但如若不是身边相熟的邻人提醒,我如何都不会承认这里就是曾经托付了自己全部童年的地方。我看着一片片整齐的田垄被细致地画线标记,田垄尽头是一座座与城市别无二致的二层洋房。无须置疑,这里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巨大变化,是多么无可想象。
此刻站在这里,往昔的一幕幕就像快要淡忘的约定一样恍然大悟后叹息着在我面前展开。
小时候的暑假,我总是被忙于事务的父母从市里送来这儿。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初来不习惯的我,都是如此枯燥且单调。我总是将信号极弱的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来抵御屋里难堪的空旷。在这喧哗声里我渐渐睡去,睡而复醒复又进入了梦乡。于是我关上了电视——那样突然的阒寂我现在还记得清楚。客厅里古老的座钟的低鸣,几十米外包围麦田的杨树上知了的聒噪,以及多风的下午夏风吹动小麦的声音在几秒后一下子放大了十几倍在我的耳朵里蔓延开来,它们单调又有独到的规律,像海浪潮汐一样悠长从容又不可间断。这个当儿,鼻子似乎就嗅到了海洋的咸腥和沙砾的干涩。然而在这些声嚣之下,似乎有一种更加永恒的存在。——自然也是作为声音而存在的。可是也许由于太遥远的缘故,在这样安静的时刻竟不能听出个大概。好像是某种潜藏在地下只活在传说中的野兽的低鸣,终于挑起了作为一个孩子全部的好奇心。
白天的暑热渐渐退去。在微醺的薄暮中我踏上了寻找声音源头的路程。它的咆哮声随着脚步的迫近在耳畔愈加真切。看着烂醉的夕阳渐渐沉下,清冷的月光渐渐升起,随着脚步加快渐渐稀疏了的房屋群落和被丝丝缕缕的炊烟弄脏了的缀着繁星的乡间夜色。这路上一切的一切构成了我对乡村最初的印象,而那时的我也绝不会想到都将成为我某日回想童年时最先闪现出来的场景。
后来我终于停住了。我看到了一条小溪一样的水流在已经沉淀下来的夜色中汩汩流淌。那声音已不再是下午时隐约的声响了,而是愈发的盛大且澎湃。在清丽的月色下流淌成一阕华美的诗。周围的建筑物在这样清透的月色下投下了朦胧的影子,而它却裹挟着月色流向未知的远方。它的中间却淤积了一片小小的长满芦苇的沙洲,细长的延伸开去,之后的半段便悠然而平稳地流走了。我躺在干燥的岸边沙砾上,看着月光浸入水中了无踪影,孩童时幼稚内心偏安一隅的某处似乎也在那一瞬间收获了一种难能可贵的永恒寂静。
后来暑假结束,我回到了车水马龙的都市。看着夜晚的城市流光,我不由得想到了那片属于自己的浅滩和上面粼粼流动着的月光。它就像一条流动的血脉,不管我走向何方,它总是在那些异地无眠的夜里牵引着我回到那片属于自己的沙丘中。可是当我如今再回到这里,满眼全是夏麦金黄的香气和林立的楼房。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在阡陌间寻觅的身影,但最终还是消逝了的。正好像随着时间前行渐渐模糊了的水流声和干涸后俯卧在它之上的麦田和民居一样怀着对往事的伤感。我听着邻居说它被截流,再渐渐枯涸,最后拖着残喘的病体发出阵阵的恶臭。最后还是被征为农田。但那时的人确乎是一点痛惜都没有的。毕竟曾经清冽的它,曾经住着一个孩童的迷梦的它,终究是被急速发展的时代淘汰了,而从来不以为意的村民们,又会有谁对乡村热爱如我,对这一点点的变化患得患失呢。
在这满目金黄中,我似乎看到了它最后的背影,悲凉且落寞。 共 1357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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