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植物百科 > 正文

野菜之光(散文)

摘要: 野菜之光(散文)...

野菜之光(散文)

自从人类启蒙以来,大地上绿色生命的生长方式和生存价值,便以人的认知为分野。乔木灌木,花木果木,针叶阔叶,杨柳松柏,林林总总,洋洋大观。其间自有其本身方面的特点和差异,但无不是因为人的理解和运用不同而加以分门别类,才在树的家谱中认祖归宗,繁衍生息。树是如此,草也一样。荒草遍地,郁郁葱葱,最初为人们发现和种植的,便成为粮食,成为五谷。作为炎黄子孙,我非常欣赏我国古老的造字术。草木之间,伸手一抓,就是可供食用充饥养生的宝贝。不信,看看“菜”字的书写方式,你自然就能够心领神会,点头称是。从荒烟蔓草间发现粮食和蔬菜,人类是多么伟大呀!可惜我们的诗人海子,只是从明天起,才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
  中华民族是一个勤劳而智慧的民族,在利用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积累并总结出了大量的丰富的行之有效难能可贵的实践经验和生活常识。一本《黄帝内经》就非常完整而系统地概括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反映出先民们的生存智慧和生活技能。“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五”即五行,金木水火土。古老的哲学认为,天地万物都是阴阳二气生化而成。五行便是阴阳二气运行的状态。五行表明了世间万物的性质和特点,五行的生克构成了事物之间各种各样的联系。所谓五谷五果五畜五菜包括了当时所有的可食之物,可以说是泛指一切食物。
  作为万物之灵的我们人类,在赞美自己的同时,千万不能忘记对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食物,是它们以自身的生命和营养供奉了我们,世界上所有的绿色植物都是无私的和伟大的。有些时候想想我们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幼稚的、惭愧的、甚至有罪的。每一种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极不容易的,都以自己的生命之光,丰富了这个原本死寂和空洞的世界。人类的生活,才能像现在这样,多姿多彩,风光无限。在这众多的绿色生命中,我最喜爱和最敬佩的是,那些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于人的甚多被称为“野菜”的精灵们。
  大凡能够被称作“菜”的,一般都具有丰富的营养,符合人们各式各样的口味,深受人们的喜爱并栽种在园子里,灌溉、施肥、打药、分叉,精心护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以说是天经地义,心安理得。可是偏偏就有这样的菜,它不一定生长在人们开拓经营的园子里,它又一定不是人们一心栽种的,它属于人们“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甚至连插也无需插的那种,它是自生自长、潜滋暗长的,是躲过人们的目光才绽放出生命的意识的,而又往往是被人发现之后,随之夭折的。
  我记得就有这样一种野菜。当冬天还在拖着尾巴、料峭的风还未完全吹化坚冰的时候。田野间,土埂上,麦垅里,已经有小小的生命,在悄悄地萌动。一缕东风吹过,几场细雨迷蒙。刚刚从潮湿的土地中钻出的生命,很快便燃烧起希望的激情。那细细的芽儿,仿佛一夜之间变粗变大了,露出了脸儿,伸出了手儿,像绿色的地丁一样,迎着阳光,带着露珠,青青的,嫩嫩的,吸收着大自然的精华,将自己绽放成一簇簇生命的绿色。记得当年,每逢此时,小朋友们天天放学后,挎着个篮子,啃着个窝头,有说有笑,结伴去到地里剜草。那个时候,大家都争着抢着剜的有一种草,我们都叫它荠荠菜。说是菜,其实也是草,没有谁去种它,它就混杂地生长在田间地头和庄稼苗里。
  荠荠菜是纯野生的,天然的。它属于一种二年生草本植物,根据叶片的大小一般又可分为大拇荠和小拇荠两种。据说大拇荠学名叫做板叶荠,小拇荠叫做散叶荠菜。大拇荠是野菜家族中的壮汉,棵子大,叶片厚,其貌不扬。它常常在小麦刚返青的时候,就已经长到茶杯口甚至碗口大小了。它那丛生的叶片,青嫩青嫩的,带着点细小的褶皱,还密披着一层乳白色的绒毛,边缘有些深浅不一的叶裂。它的家族发达的时候,正是当时的乡民青黄不接闹粮荒的时候,不要说孩子,就是大人,贪婪的目光在麦田中搜来搜去,如果能发现一片,甚至一株大拇荠,就欣喜若狂,神采飞扬。
  小拇荠是野菜家族中的靓仔,是天生的俊小伙儿,是大拇荠的族弟。它比大拇荠的叶儿细小光滑,丛生的叶片边缘也有或深或浅的裂隙。它和大拇荠一同生长,但他的棵儿小,叶片薄,在同样的条件下,好几棵也不抵大拇荠一棵的重量。不过,这似乎并不影响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反而因为它的柔嫩光滑,口感好,又带有一股特殊的清香,比大拇荠更深受世人的欢迎。如今集市上销售的和城里餐馆上桌的野味荠菜,一般都是小拇荠。
   无论是大拇荠还是小拇荠,每年清明节前后,都要抽起细直的花莛子,开出白色的小花儿。不同的是,两者相比,大拇荠的花莛略微粗壮,花落后结出的是细细的角果;而小拇荠的花莛很细,结出的则是多棱体的小蒴果。但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荠菜长不到开花结果,就已经被人们吃掉了,只有那极少数未被人发现的幸运者,才能担负起整个家族传宗接代的重任。记得早年读南宋大词人辛弃疾的《鹧鸪天》,其中“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野荠花”两句,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至今想起来,乡村溪头路边、麦地田间,那星星点点米粒大小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是多么的可亲可近可观可感悠悠难忘啊!
   野菜,从其名字来看,它原本就应该出自乡间原野。一个“野”字有田有土,土地是野菜生命的根基。可仔细想想,又有多少生命能够离开土地而生存呢?是土地给予了生命,养育了生命;可有些时候,人们总是根据自己的认知和需要,非得把这个大千世界分成高低上下多种种类。或许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或许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偏见吧!于是长在一个园里一畦田里的青菜还要分出个谁是蔬菜谁是野菜。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就发现,蔬菜和野菜其实是有一定的区别的,那就是野菜一般要比种植的蔬菜生命力强,长势旺。因为那个时候,好像盛传着一句话,叫做“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不过当时我就怀疑,为什么资本主义是苗,社会主义变成了草呢?
  无论是草还是苗,都需要水分和阳光,都需要泥土和芬芳。后来土地下放了,我家也有了自己的菜园。在父亲的精心管理下,园里的青菜一样样都长得还真是不错。正像豫剧《朝阳沟》栓保娘唱的“萝卜青,靑凌凌;白菜长得瓷丁丁”。记得有一次去菜园,父亲刚浇过水,正在青青的菜畦里剔草,碧绿的葱苗间长着一种肉乎乎脆生生的东西,卵状楔形的叶片对生着,水嫩清脆,像一片片精美的碧玉,紫红色的茎光润圆滑,粗艮艮地似乎注满了新鲜的汁液,匍匐着身子,好像在汲取刚刚漫过的清水,又像在蓝天碧草间打滚撒欢,给人一种清新灵动的感觉。
  父亲说这是一种野生菜,名叫马齿菜,它适应性非常好,耐热耐旱又耐涝,对土壤光照要求都不高,生命力极强。以前生产队的时候剔草,常常把剔掉的马齿菜放在畦埂上。有时候踩来踩去,茎都踩扁了,叶都踩烂了,光照很是强烈,想着一定要死掉,可过了几天,它硬是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且一遇到点雨水,又生机勃勃,葱绿地长在了田埂上。我疑惑地问父亲:“是菜为什么不吃?”父亲叹口气说:“田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只有分给了一家一户,自己才能吃。”说着他又讲起了吃分得的马齿菜的情景。
  父亲说,新鲜的马齿菜,用不着咋择,去掉细细的根须,在水里轻轻地一淘,捞出来可以放在箅子上蒸着吃,也可用热水一浸调着吃,加点蒜汁香油撒点盐,味道美极了。父亲说,记得有一次,他有了病,头晕眼花,想吃点好东西。可那时候家里很穷,根本就没有啥好东西,这时爷爷刚好从瓜地回来,拿了一小把马齿菜,奶奶顿时眼前一亮,朝我爷爷一笑说,这回有了,煎个马齿菜馅子去看怎样。奶奶去了不大一会儿,果然端上来了,碗里是一块巴掌大小略带焦黄糊花的薄饼。说来还真神奇,吃过之后,父亲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
   一边听父亲讲故事,一边看父亲剔草,故事讲完了,父亲也剔了一小堆马齿菜。父亲说,这些马齿菜小了些、嫩了些,不过正好吃,拿回家去吧,让你妈给你做馅子尝尝。我点点头,当弯腰收拾地上的小精灵的时候,猛一下近距离的接触,我忽然感到,这小小的野菜,是有灵性的。它自然的生长,极大程度地保留了天然的野性,看看那直愣愣的玉瓣似的叶片,多么像是大地上生出的一只只肥嫩的小耳朵!那紫红光润的的茎秆生机勃勃,多么像是黄土地上长出了一条条充满活力的臂膀。仔细一想,野性不就是灵性吗?野性不就是生命的光辉吗?由于其它原因那回我没有吃上馅子,但我从菜畦间剔掉的马齿菜中我仿佛感悟到了一些什么?
   感谢荠荠菜,是它曾经填饱了一代先人的肚子;感谢马齿菜,是它曾经治好了我父亲的疾病。怀着感激的心情,我上网一查,原来这些菜,在我国都有了人工种植的历史,都一本正经的走入了典籍和食谱。荠菜有个名字叫“护生草”;马齿菜学名马齿苋,有个名字叫“长寿草”。这些所谓的野菜,随着科学的发展,随着人类认识的提高,已经有食用到药用再到养生护生了,生命的野性越发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是的,山野和朝廷原本就是一个天下,无论是上厅堂,还是下厨房,都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服务。让野性和人性融为一体,因为人本身就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结合体。天人合一是历史的光辉,也是生命的光辉。野菜,自有它的特点,必定有属于它的也是这个世界的光辉。 共 3633 字

发表评论